标 题: 王小波怎么死的
发信站: 水木社区 (Tue Jan 1 01:44:18 2008), 站内
王小波怎么死的
彭烛璇
王小波怎么死的 九七年那会儿王小波刚死的时候，我还很不懂事，根本不知道他是谁。不过这事好像懂事也没用，因为他死的时候《时代三部曲》尚处在发排阶段，等书出出来他人已经死硬了。也就是说，我们是无缘和《时代三部曲》的作者打个照面的了。
王小波是得心脏病死的，这一点已经确诊我也就不必再废话了。《时代三部曲》中《编者的话》还提到了："王小波是在他的创作颠峰期猝然辞世的。他的去世给中国文学造成的损失终将被我们的后代所指认，他那尚待展开的更宽广的创作领域从此成为令人神往的千古迷踪！" 这个说法我曾深信不疑。那会儿满大街小巷喊着："王小波你死得好可惜啊！"我也跟着乱嚷嚷来着。据我所知那些人不喊"死得好惨啊！"是上升到了一个文化的层次，从文坛巨大损失的角度来探讨王小波之死的意义，不可与市井泼妇的号丧同日而语。那时候我也觉得王小波这一死纯属意外，带来的损失不可估量，而且有大批文化人士为之哭丧，应该是可以瞑目的了。
直到昨天，我重读《白银时代》的时候，才意识到满不是那么回事儿，王小波……王小波他原来是知道自己死的啊！ "我舅舅的事情是这样的：他生于1952年，长大了遇上了文化革命，到农村去插队，在那里得了心脏病。……重要的是他后来怀才不遇，作品发表不了。"（《白银时代》P59） 这不是王小波么？ 据我所知王小波生前也发表过不少作品，而且乱七八糟的种类繁多，但就是出不来书，为了他那一堆宝贝小说（主要指《时代三部曲》）的出版费了不少心血。而巧的是小说里舅舅的小说也未出版。关于这一点他是这样解释的： "F和小姚阿姨一直认为我舅舅是个作家，这个说法不太对。我舅舅活着的时候没有发表过作品，所以起码活着的时候不是作家。死了以后遗著得以出版，但这一点不说明问题：任何人的遗著都能够出版，这和活着的人有很大不同。这个道理很容易明白，死掉是最好的护身符。"（《白银时代》P87） 小说中人物的命运和王小波自己是多么相似啊！ 活的时候没发表作品（没出书）。
所以活的时候不是作家。
死掉后遗著得以出版成了作家。
但这没有用。因为任何人的遗著都能够出版。
推出：死掉是最好的护身符。
这是一种积怨，切切实实的积怨，不管你说王小波本人看得多么开我都认为是一种积怨。他相信自己的才能，正如他相信自己注定要被埋没。他在小说中把这样一种积怨娓娓道来，看似不相干的叙述，实际上是最恶毒的反讽。他显然是把他生活的世界夸张了。他明白这个世界，这个世界给了他什么，这个世界要他做什么，他一清二楚。
这个世界要他死。
于是他死了。
遗著得以出版。文坛上下一片悲歌。
他生前从来都是"自由撰稿人"，这下所有人都在问： "王小波是谁？" "是个作家嘛！97年死了的那个。" 为什么中国文坛一片红火新人辈出，却单单冷落了王小波？ 现在出一本书是多么容易啊！不管你宣扬虚无主义也好，生活腐朽糜烂也罢，性描写过多也没什么，大不了出了再禁是嘛！总算给你透个脸儿，让盗版书商也有点事儿干。
可为什么《时代三部曲》迟迟不能出版、在高校间以打印稿传阅呢？ 哈哈，这要看他自己怎么说了。
"你为什么要犯'影射'？'直露'错误还不够你犯的吗？"（《白银时代》P135） 如你所知，前面的那统统的一堆，不过是"直露"而已。对待这样的书禁起来比较容易，因而管得也松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过去了。可要你犯了"影射"，你就乖乖地等着死了以后再当作家去吧。
据我所知《时代三部曲》中不知犯了多少次"影射"，因此也就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个活人出的书了。
因为死掉是最好的护身符。
关于王小波是怎么死掉的问题，各种医学上的论证我都不再感兴趣了。
我只知道他死了。并且死了不久以后作品就出版了。
并且他的作品中写到过这件事。
我知道王小波为什么要死掉，聪明过头的人都会死掉。在他们向世界承认自己聪明过头的前一天死掉。
这是毫无办法的事情。
2000．8．24．凌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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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闪念，十余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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